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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很多情况下,你很难把一个人简单粗暴的认定为是好人或者是坏人,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好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恶人偶尔也会善心大发。有句俗话叫:烈女失贞,不如老妓从良。人们对于一贯的好人和一贯的恶人心理预期是不同的,一个善人哪怕只是不小心犯了一个错误,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一贯作恶的人,只要做了一件好事,就能够洗脱所有的罪行。在一番挣扎之下,我还是选择相信威塔利亚只是不小心犯了一个错误,我愿意原谅他,他说他会在天父面前忏悔,请求主原谅他。

我和威塔利亚相遇于 2月22日下午五点左右,直到2月23日之前,我们都没有说过话。在我于22日下午三点二十登上前往莫斯科的列车时,33号床位上有一个十分友善的俄罗斯老人,他尝试和我沟通,但因为俄铁上大部分时间没有网络,我没法用翻译器和他进行沟通。我此次出行带了两个手机,华为mate40有俄文键盘,三星s23没有俄文键盘,并且无论是谷歌翻译还是yandex翻译都无法识别我说的中文,起初为了交流效率,我一直让俄罗斯人使用同声传译,而我输入文本进行翻译。但同声传译需要在网络条件下才能使用,在俄铁上无法使用,文本翻译可以进行离线翻译,但我没有下载中文和俄文的语库。我花了一整个晚上在两个手机的翻译软件里下载了中文和俄文的离线翻译语库,第二天终于能够和他们进行交流。

我是一个很内向的人,在旅途中从不主动和别人聊天,并且想要尽量避免和人接触。23号早上,我下铺的俄罗斯人和33号铺位的老人一起吃着早晨闲聊。那时刚好有网,我就在上铺的角落里蜷缩着偷偷用翻译器偷听他们聊天,他们似乎在聊一些关于农业的话题,翻译器翻译的并不十分准确。俄铁上提供餐食,但需要用手机点餐,我打不开他们的官网,就靠着随身携带的巧克力充饥。我从羽绒服里掏出巧克力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纸的情景被33号床的老人尽收眼底,他用肢体语言示意我下床坐下,上面的空间太窄小了,坐着很不舒服。我下铺的俄罗斯人帮我把侧面的梯子放下来,我踩着梯子下来,拘谨的坐在包厢靠门的位置。下铺的俄罗斯人用英语问我是不是学生,我说是。他点了点头对老人说,她看起来非常年轻。我有些不知所措,就把我的巧克力递给他们,问他们想不想吃,他们都摆手拒绝,但是下铺的俄罗斯人示意我坐到他里边,也就是坐到桌边去和他们一起吃早餐。我确实是饿了,连说了几句thank you就接过他给的面包缩在窗户边的角落里小口啃起了面包。他们的面包是咸的,我吃不惯,但是为了活着,只能接受。老人掏出了一把刀切他带的腌肉,邀请我们一起吃,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因为我不太喜欢俄罗斯的腌肉。我下铺的俄罗斯人接过老人的刀,开始切他的午餐肉,我出于好奇,凑近了去看,他们的午餐肉的确是肉,里边有大块的肉、皮冻和蹄筋,我看着不是很想吃。但他误以为我也想要吃午餐肉,做了个请的手势,拿起他切好的一片午餐肉放在自己的面包上,示意我也可以这样吃。我赶忙摆手对他说:“No, thank you very much, I'm just curious about your food.”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啃面包。他也许是看出我接受不了俄罗斯的食物,问我想不想吃泡面,我立刻点了点头,他从床底下掏出一桶冬阴功味的杯面递给我,我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泡面,但是我要出去接热水,就得麻烦他起身让我出去,我纠结了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和他说话。他理解了我的意思,让我出去接了热水,回来后我很拘谨地坐在他旁边一根根吸着面条,看着他和老人聊天。总觉得我坐在下铺十分尴尬,但如果回到我的床上又会让老人担心,于是我在下铺谨小慎微地坐了两个小时,看见老人准备午休,也立马跑回床上去午休。下铺的俄罗斯人一直靠着我上床的的梯子坐着,并且他的衣服也挂在那里,我上床不是很方便,他看出了我的窘迫,把他的外套和衣物取下来放到床上,又帮我放好梯子看着我上去。我谢了他,一溜烟了上床躺下。

我并不困,也没有午休的打算,没有网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成了板砖,于是我趴在床边观察下面的俄罗斯人在做什么。他打了会游戏就靠在床上看电视剧,电视剧里全是亚洲面孔,我以为他在看韩剧,看了几眼就不再看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料一觉睡到了下午。

我下床去接水,恰好碰见下铺的俄罗斯人回来,他和老人总是一起出去做些什么,我不清楚。他想和我交流,于是我把有俄语键盘的mate40交给他,告诉他输入俄语就可以翻译,我们开始随便找话题去聊天。我对他说他们这里的食物都很咸,连面包里都有盐,而中国南方的食物则与之相反,大多数很甜,他说他欣赏不来那种甜美。他说,他注意到下午看电影的时候我也从上面看了两眼,这是你们中国的电影,你应该知道Jack Chen。我说我以为那是韩国的电视剧,我几乎不看中国电影,不清楚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出他的震惊,说,你居然不知道Jack Chen,他可是中国的电影巨星,我是他的粉丝,从小时候就喜欢他。他在说这些话时没有用翻译软件,而是用英语夹杂着俄语和我叙述,我需要靠他的肢体语言去猜测他的意思,比如粉丝他不会用英语表达,我就只能从他激动的语气去猜测。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是Jack Cheng而不是Jack Chen,终于在他搜索到成龙的图片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他能和我说上话变得很兴奋,一直尝试用翻译软件和我翻译一些俄罗斯人才懂的笑话,很遗憾我一个也听不懂。他很符合我对外国人的刻板印象,热情,活泼,古灵精怪,具有外国人特有的幽默,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每眨一下就会说一个能让旁人捧腹大笑而我不明所以的笑话,对面的老人时不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对我说,别看他长得很年轻,其实他已经七十三岁了,问我相不相信。我说我不信,他说他可以出示护照给我证明,瞪大了眼睛,他转而对老人说:“维克多,把你的护照给我,她不相信你已经七十三岁了。”我和老人对视了一眼,都放声大笑。他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回答道:“我叫李骞。”他尝试去说我的名字,和所有外国人那样把我的名字用一种很奇怪的发音念了出来。我知道正确的发出我名字的读音对外国人来说太难了,也无意去纠正他,并且他的发音在外国人里还算标准,就夸奖他说,你的发音非常标准,又接着问他的名字。他告诉我老人叫维克多,这个发音对我来说很容易,但是他的名字则非常拗口,于是他把自己的名字音译成英语告诉我,发音近似于威塔利亚。

知道了彼此的名字以后,他拿出一瓶矿泉水,用英文夹杂着俄文问我可以喝吗?我说当然可以。他问我不介意他用过的杯子吗?我没有打算喝那瓶水,就对他说请随意。他很失落的把瓶子放了回去。我们又继续聊天。

我当我问他俄罗斯人是否喜欢喝酒的时候,他开心地拿出了刚才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让我去闻,我才意识到水瓶里装的是酒不是水。他用蹩脚的英文和手势告诉我,这里边的酒有47°,正是伏特加,他刚才问我想不想要尝试,我拒绝了他,这让他很伤心,他说请我喝酒是俄罗斯的传统,而我却拒绝了他。我对伏特加很好奇,就让他给我往杯子里倒一点,他再次询问我是否介意他用过的杯子,我才明白他刚刚是想让我用他的杯子喝酒。我让他往杯子里倒了差不多十毫升的伏特加,又兑了点果汁,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在一旁欢呼雀跃,又从包里拿出了两瓶酒,一瓶是十四度的樱桃酒,一瓶是五十七度的伏特加,他把樱桃酒递给我,又用五十七度的伏特加把矿泉水瓶装满,做了个嘘的手势,对我说道:“在火车上饮酒是不允许的,如果被抓住就要坐八年的牢,所以请你帮我保守秘密,否则我就要进监狱了。”他用俄语重复了秘密一次又指了指门,还拿出翻译软件翻译给我看。我将信将疑的接过樱桃酒,按照他说的藏在了身旁靠着的枕头下面。他说在俄罗斯男人为女士祝酒需要站着,他让我坐下,并且给我倒了一点点樱桃酒在杯子里,自己拿着装在矿泉水瓶里的伏特加对我说,伏特加能让人敞开心扉交流,酒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钥匙,我和他碰杯,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说来也奇怪,这杯酒和我在国内喝过的酒不同,尽管入口还是一样的苦涩,但既不烧胃,也不上头。在国内这样的的一口酒下肚,不出一分钟就会有灼烧感从胃部和食道传来,接着就会头昏脑涨,太阳穴上的血管开始欢快地跳动。但是这口酒除了略带一点苦涩,似乎和果汁没什么区别。

我对他说,我在中国几乎不饮酒,但这里是俄罗斯,我决定入乡随俗。他笑得更开心了,他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他成为一个糟糕的人,问我会不会介意,我回答说不介意。他让我重复他说的话,告诉我这样会更像俄罗斯人,他说的话非常复杂,我很难学会,于是他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教我,让我连起来快速的说一遍,维克多在一旁一直大笑不止,直到我学会了这句话,并把他给我倒的第二杯酒喝干,他才告诉我这是句脏话,维克多也把他的手机递给我,上面播放着一个来自油管的访谈视频,就是关于刚才威塔利亚教我的那句脏话。威塔利亚说那句话很脏,他带坏了我,他是个坏俄罗斯人。我说我觉得这很有趣,学习一个国家的语言就要从脏话学起,我也教了他中国的国骂:“操你妈。”他学会了以后我才告诉他这句话的意思,他说母亲是神圣的,他不喜欢用乱伦去玷污母亲,这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只是默默表示赞同。他又教了我一句俄语,说是朋友家相互开玩笑可以说的脏话,意思差不多是我要把你打一顿 。俄语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尽管他教得很有耐心,我到现在一句也记不得了。

几杯酒下肚,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安全扣放到我手里,说这个东西救过他的命,他想要作为礼物送给我。白收了人家的礼物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挖空心思想从包里翻出点什么中国的东西送给他,找来找去只有一张百元钞票。他说他不要,礼物和钱他还是分得清的,如果有一元硬币倒是可以给他。我忽然想起来包里还有两个团徽,问他想不想要,他说他很喜欢,去他的硬币,他喜欢我送他的团徽。

我和他一杯又一杯的喝酒,直到火车进站,他说他要和维克多一起去站台抽烟,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透透气,我很开心得答应了。这时那瓶樱桃酒被我喝了一半,我的头脑很清晰,思维很活跃,说话也很清晰,只是没办法走出直线,踉踉跄跄随时要摔倒,威塔利亚很担心地说我喝醉了,在后边一直伸着手准备搀我,我在火车的走廊里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地往前跑。在站台上我依旧站不稳,威塔利亚很严肃地叫着我的名字对我说:“李骞,你可要站好了,别忘了被发现喝酒是要坐八年牢的。”说完他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挺直胸脯站好,但不过两秒钟又开始东倒西歪。在我的认知里只要我的意识清醒就不算喝醉,尽管威塔利亚一直说我喝多了,但我很坚决地否认道:“不,我没喝多。”

回去以后,威塔利亚不再给我倒酒,而是我开始给自己倒酒,我只要还能拿起酒杯,就觉得自己没有醉,实际上我连坐稳都做不到了。我和他的酒瓶都快要见底的时候,威塔利亚对我说,在他的故乡有喝交杯酒后亲吻对方脸颊的传统,问我是否想要尝试,我说完全可以,于是挽着他的胳膊喝干杯子里的酒,并且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脸颊。他忽然看着我有些犹豫地问,他能不能亲吻我的嘴唇。我没有反应过来,很惊讶地问他:“这也是你们传统的一部分吗?”他嘟着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小声问我:“我可以撒谎吗?”我说:“不,你不能撒谎。”他又用更小的声音说:“好吧,我不能骗你,是我自己想这么做,我想吻你的嘴唇。”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他说到:“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个提议,在中国只有情侣以亲吻对方的嘴唇,抱歉你不能亲吻我的嘴唇,这太令人尴尬了,你这样我很为难。”我不知道他听没听懂我说的话,于是做出为难的表情,并用双手捂住了脸。他似乎是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有明白,他问我说:“你很害羞?”我说是的。于是他关上了灯,坐在我面前捧着我的脸,吻上了我的嘴唇。我一时间愣住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了我。维克多这时候正在休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一瞬间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恰好酒也喝完了,就要求回自己床上休息,他打开了灯看我在床上躺好,问我说要关灯吗?我说是的。于是他关上了灯。

我在黑暗中辗转反侧,心乱如麻。忽然想起我的护照似乎还落在威塔利亚那里,也许在他的床上。我必须把护照找到才能入睡。于是我下床去寻找护照。威塔利亚还没有睡,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把护照弄丢了。他说那我帮你找,接着就要去开灯,我犹豫道,这样可能会吵到维克多。他严肃地说,找到你的护照是最要紧的,维克多会理解的,于是伸手开了灯。果不其然,翻找的声音吵醒了维克多。威塔利亚告诉维克多我的护照丢了,维克多也从床上起身在桌子上翻找。威塔利亚问我上面找过了吗,我说找过了,他问我是否介意他去上面找找,我说不介意。我对他说我去外面找找看。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笑着叫我的名字,让出身下的位置让我趴到地上去,自己帮我举着手电筒,我在床底的最里侧看见了我的护照。我把它够出来,起身和威塔利亚道谢。他做出生气的样子让我站到他跟前,我心虚地站在他面前,他把我拉倒,趴在他腿上,当着维克多的面打了几下我的屁股,说这是给丢三落四的小孩的惩罚。我简直无地自容,尴尬极了。维克多摇着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威塔利亚问我要怎么感谢他,我捂着脸说我发自内心地向你道谢。他摇了摇头,伸出双手对我说,你欠我十个吻。我慌慌张张地拒绝说不要,接着就往床上爬,一头钻进了被窝,用被子把头蒙上。他踩在自己的床上探出脑袋,趴在床的护栏上用唱歌的语调哼着“ten kiss~ten kiss~”并指着自己的嘴唇,我看着他拼命摇头。他怂了怂肩,指了指着自己的脸颊,我觉得这勉强可以接受,就抿着唇碰了下他的脸颊。他惊讶地看着我,问我道:“You call that a kiss?”我不明所以,反问道:“Isn't that a kiss?”他惊讶地牵起我的手,像我那样抿着嘴唇把手贴在他的嘴巴上,问我:“You call this a kiss.”我的声音有点抖,但还是坚持说:“Yes, that's a kiss.”他朝我招招手,对我说:“Come here and I will tell you what is a kiss.”我很信任他,以为他真的要“告诉”我什么是他理解的吻,没想到他捏住我的下巴给了我一个很深的吻。

他放开我的一瞬间,我立刻缩进被子里使劲往墙上靠,想要远离他,我说我不欠他什么了,请他去睡觉。他说不,我还欠他十个吻,刚刚是他在教我什么是吻。他说我看起来很害怕,他不明白我在害怕什么,我用手机蒙着头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说:“我害怕你。”他用另一部手机给我打字说道:“好吧,我是个懦夫,不过麻烦你下来一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让我下去,可能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于是我就照他说的从床上下去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床对我说:“Sit down.”于是我狐疑地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坐下了。他突然把我拉进他怀里开始吻我,维克多躺在床上,面朝着墙壁,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他抱着我吻个不停,慢慢地把我压在身下,一只手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但没有伸进衣服里,我捉住他的手,哀求他:“Please, don't do that. I'm so scared. Please, don't do that.”他在我耳边小声警告道:“Be quite!”于是我就不敢继续出声了,只是握着他的手不放。他在吻到第十次的时候停了下来,低声对我说:“Li Qian, I want you…”说着,就要把手抽出去。我按着他的手颤颤地说:“Now you've got ten kiss, please let me go.”他依旧半压着我不让我从他的床上起来,坏笑着说:“No, zero kiss.”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小声说:“No! You've got ten!”他快活地哼唱着:“Zero…Zero…Zero.”像是故意在逗我。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和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Why zero kiss?Because I told you I'm a bad Russian.”我心里与其说是恐慌,倒不如说是茫然,既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他已经得到了十个吻,好像和他在讨价还价。他终于松口了:“Ok, five kiss.”然后放开了我,我飞一样逃到了床上裹紧了被子,他还在下面小声哼唱着“ten kiss”。(出于对事实的尊重,文章中的kiss没有单复数变化,细心的读者应该发现了,他的英语很差)

不多时他睡着了,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我完全清醒了,内心只有茫然,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挨到了九点钟太阳从西伯利亚的荒原上升起。

六点多的时候维克多就起床了,我看着他起床穿衣,收拾行李,心里祈祷他不要离开,没有他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威塔利亚共处一室,我害怕他醒来后又要对我做什么,维克多不在,我真不敢想他会做什么事。我已经暗下决心,如果他醒来还念叨着昨晚的事情,我要先严厉地拒绝他,质问他如果他的妻子知道他做出这种事会怎么办。如果他还没有悔意,我就要想办法把他送进监狱,让乘警把他带走。下定决心后,我起床洗了澡,把嘴里残留的酒精的苦味漱去,也是为了等下和威塔利亚争辩做准备,防止自己口干舌燥。洗好了澡,我又蹑手蹑脚地溜回床上,生怕吵醒威塔利亚,我还是很害怕他。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睡得很沉,我起床时不小心把手机从床上掉到桌子上弄出的动静也没有把他吵醒,所以我确信自己不会吵醒他。

我在床上等着他醒来,心里一遍遍盘算着要和他说的话。等到他真的醒了,我又不敢下床了,我趴在床上偷偷看他,直到被他发现我已经醒了,才从床上灰溜溜地下去。但依旧不敢直视他,之前想好多词忘了个干净。我对他的害怕有点太明显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更不要说他了。我坐在维克多的床上——维克多已经下车了,靠着窗边坐着,看向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一言不发。威塔利亚坐在我对面,嗫嚅道:“Li Qian, I'm so sorry about yesterday. I'm drunk, I drunk a bottle of vodka. Please forgive me. I'm a bad Russian, I'm so sorry to you. Can you forgive me?”看到他给我道歉,我原本的怒气一下子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几乎不假思索的说:“Ok, I will forgive you. But don't do that anymore.”得到我的原谅后,他立刻开心了起来,又给了我一桶泡面,邀请我一起吃早餐。

昨晚和他喝了一整晚酒,只吃了一丁点吐司干下酒,又一宿没睡,早就该饿了。他说要吃早餐,我一瞬间就觉得肚子在叫。他说我吃得很少,从昨天到现在几乎只吃了一桶泡面和一块吐司,我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我才没顾得上吃饭,毕竟他昨晚和我一起喝酒的时候劝过我吃点东西,我只是不想吃俄餐而已。就撒谎说我一直吃得都很少。他说这样不好,我应该多吃点,这样才能变得强壮,说完剥了一块奶酪塞进我手里,模仿长辈的声音对我说:“Li Qian, eat it!”我确实饿了,尽管和他聊着天,还是很快就把奶酪和泡面吃了个干净。吃完早饭,我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他变得格外拘谨,不再和我有任何肢体接触。我不认为饮酒是脱罪的借口,但是看他今天的表现,我还是决定放他一马。

火车上还是没有网,我们又开始继续用翻译软件聊天,想到什么聊什么,气氛很活跃,我们都对昨晚的事闭口不谈。快到中午的时候,我问他什么时候下车,他说下午四点多。我很是伤感,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觉得有人一直聊聊天挺好。

我和他聊到了一些关于宗教、政治和战争的话题,他说他信仰基督教,他会和天父忏悔昨晚上他的所作所为,祈求天父原谅他。当然首先还是要和我道歉。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I forgive you, hope you really regret it.”

还是抛开昨晚的不愉快,我和他聊得还算投机,尽管有很多语言障碍,但是我确实从他口中了解到关于俄罗斯的许多东西。他依旧喜欢逗我,我也总是上当,他总是指着车外让我看什么东西,只有两次窗外是真的有东西,我可能真的很好骗。

他临走前,我忽然想给他写一句话,不知道是否合适,但我还是把它写在了伊尔库茨克前往奥利洪岛的巴士车票背面送给了他,我写的话是“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我告诉他这是中国的两句诗,我可以给他翻译。他把车票放在胸前的口袋里说,他想自己翻译,他会珍藏这张车票,直到很多年以后。

他下车时,我送他到站台,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最后一次抽完一根烟,给了他一个拥抱,用英语和他说:“Nice to meet you, Weita.”他也对我说:“Nice to meet you, Li Qian.”说完,我回到了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上,而他则消失在Tyumen站台的人流中。